乙女向only。
谢谢你愿意表达对我的喜欢。

白雪

好久没写原创了,练练。

白雪公主的魔改

  

*

我当然会恨他,为什么不?

  

王国的皇后下了三重追杀令,剑指曾被天使祝福的公主,其一、谋权篡位,其二、毒杀国王,其三、私通外敌。

我的母亲皱著眉头看著我,在我出生以前,她曾以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芳传天下。

  

如今,她该是女王了。

因为她杀了我的父皇。

柔顺的卷发像是玫瑰花瓣层层叠起在她白皙的颈间,她趾高气昂的看著我。

「逃吧。」简单的一句话。

我没有时间再瞪著她,慌乱的披上红斗篷,从皇宫后门向外跑去。

那些我从小看到大的,家具装饰,还有金子雕塑的门槛壁画,散发著甘甜气息的花朵,一幕幕在我身后褪色,我只能往森林深处钻,祈祷赏金猎人和卫兵不会追上我。

  

这个国家被神与天使庇护。

王后曾向神期许,她要诞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儿,要有雪一样的肌肤、炭一样的乌发、血一样的红唇。

于是天堂剥落下一块碎片,祝福降临在独生公主身上。

她睁开眼的瞬间,目光所及之处都被祝福眷顾,无一例外。

那是最美好的记忆,公主被爱环绕,国王爱她、皇后更爱她,时常拉著公主的小手去看她的宝贝。

那是一面镜子。

皇后是一名女巫,可她拥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容颜,又用草药治愈百姓,没有人惧怕她,连国王都被她吸引,她成为一名母亲后,更是展现出所有的慈爱和温柔。

「白雪、我的小白雪,妳继承我的美貌和魔力,妳将会是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。」母亲曾贴著她柔软的脸蛋如此亲暱的说道。

可十几年后,她却下了这样恶毒的命令,将亲生女儿逼入困境。

  

是因为什么?嫉妒吗?还是一直以来的伪装?

白雪心里隐隐作痛,但她没有时间哭泣,命令一下,破晓之时所有想得到奖赏的人都会视她为眼中钉,这个国家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,她必须穿过森林,逃往另一个国家。

那座森林,藏著魔物。

除了女巫和巫师,没有人敢进去,白雪选择这条路,也是为了甩开追兵。

她跑了几天几夜,树枝和荆棘勾破她的裙摆、划破她的脸蛋,黄鹂鸟在白日为她啼哭、乌鸦在夜晚为她暗叹,等她终于精疲力竭时,只能倒卧在森林深处的水潭边。

  

梦里,她尚且年幼。

魔镜里囚禁著一个灵魂,母亲说,他们都是有罪的女巫和巫师,触犯禁忌,只能被锁在魔法道具里赎罪,直到诅咒破除。

镜子里的男人只能说真话,那是他的诅咒。

他有一双漂亮的金瞳,和浅灰蓝色的头发,那身朴素的衣装和发色让他灼灼闪烁的眸光衬得相当显眼。

母亲说,虽然他们被下了诅咒,但依然十分危险。

可魔镜他总是一副温和的作派,小公主观察了好几年,只听过他笑、开开玩笑,对任何人都十分礼貌。

她难以把母亲糟糕的形容和他沾上边。

「魔镜啊魔镜,我怎么做才能逃掉下午的舞蹈课呢?」

公主踮起脚尖,掀开了厚重的布幔,看到里面闭著眼的男人,她悄声询问,听到对方笑著说道。

「做不到的,妳的母亲是厉害的女巫,任何地方都能把妳抓回来。」

公主不乐意了,一屁股坐在地上,苦思著有什么办法。

「不喜欢跳舞吗?但妳会成为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,远超妳的母亲,还会继承她的实力,虽然是很久以后。」

白雪好奇的又站了起来。

「成为最漂亮的人,能多吃一个杯子蛋糕吗?」

「能得到所有妳想得到的东西,除了一样。」他突然停顿,看了一眼门。

脚步声由远而近,白雪连忙把布罩上,大概是母亲来寻她上课了。

  

礼仪、舞蹈、绘画、魔法都很艰难,而且所有人总是和她保持著距离。

「公主殿下的手细腻柔软,受伤怎么办?」园丁拒绝了她帮忙修建蔷薇的请求。

「不行不行,和我们这些下人聊天,要是一些粗俗的口头禅教坏了您可不好。」侍女拒绝了她的帮忙和聊天的邀约。

贴身女佣总是用闪闪发光的眼睛为她穿衣、打扮,爱不释手的梳理她漆黑卷翘的头发。

「能为您梳妆,真是我三生有幸。」

镜子里的少女有著殷红如血的唇和眼,白皙如雪的肌肤,漆黑如墨炭的发,可她总是闷闷不乐。

能与她畅快聊天的,只有父皇母后、以及镜子。

「镜子呀镜子,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,有好多好多人会来,为什么我必须和一群不认识的人庆祝生日呢?」

「那妳想和谁庆祝?」墨镜反问他,配合她悄声开口的模样,跟著俯身,虽然从白雪的角度来说,只是放大了一点他的模样而已。

「和侍女、园丁、我的小猫呀,他们才是我的熟人,当然还有父皇母后!」

白雪已经不用再垫脚尖就能触碰镜子了,但镜子里的男人容貌却一点都没有改变,她想,也许是诅咒的一环。

「因为其他国家的人也景仰妳的美貌,人类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和人,明日的宴会,会有别的国家向妳父皇发出求娶妳的请求。」魔镜老实的回答她一开始的问题。

白雪皱起了眉头。

「我不想嫁给不认识的人。」她抱著膝盖蹲在镜子边,昏暗的小阁楼里,阳光照耀著尘埃再照著她卷翘的睫毛,像是黑色的蝴蝶落在白色的瓷器上,即使不上妆,她的嘴唇依然红润——白雪已经比她的母亲漂亮很多、很多了。

「那妳想嫁给谁?」魔镜过了很久,缓缓的问。

公主蓦地转头,凑近,那双琉璃般清透的双眼离他蒙尘的镜面相当的近,她兴高采烈的问。

「母亲她爱著父亲吧!父亲也是,他们好恩爱,父亲当时力排众议娶了身为女巫的母亲,我也想要这样的爱情。」

白雪从地上爬起来,轻轻提起裙摆,像是幻想著梦中还未初遇的恋人,闭著眼压低身体,悄悄的起舞。

阳光撒在她漆黑的卷发,融密绵软,像融化的焦糖。

魔镜沉默了好一会儿。

「啊啊,对,是爱著的。」

  

白雪悠悠转醒,已经是一天的下午。

她疲惫的爬起来,摇摇晃晃找到一颗果树,摘了苹果吃,又弯腰用手捧了清泉解渴。

子弹上膛的声音传来,她猛地回头,看到猎人逆光站著,枪口对准她。

白雪吓得坐回地上,又意识到对方是人类,壮胆调整了姿势。

「我也是女巫,你杀不掉我的。」

「我知道,但没有草药跟道具,女巫不能施法,妳就是普通人,只要子弹够多,就有机会。」猎人说著,把枪口又往前推了一步。

白雪苦恼的想著,母亲也是女巫,当然会告知猎人她的弱点,她束手无策,只能坐在地上和猎人干瞪眼。

「可我不会杀妳。」猎人说完,放下了枪。

「咦?」

「妳不该死,也不能死,往前八个苹果树就是就是七矮人的木屋,去找他们庇护吧,然后记住——千万不要回皇宫。」猎人转过头,似乎真的轻易放弃了这件事,白雪不能理解,试著大声询问。

「不杀我,你怎么和母后交代?」

「……皇后不会怪罪的。」猎人的声音渐渐远去。

白雪疑惑的待在原地,又爬起来看向水池,她脸上带著泥土,头发也乱糟糟的,不敢说自己还是那样的美丽,又难道说「美丽」真的是一切的钥匙吗?

  

母后是为了这件事而想杀她吗?

  

白雪想不到答案,只能继续赶路,不是所有追杀者都会那么好心放过她,所以她一步也不敢休息,只能继续跑著。

夜幕低垂,森林里再度传来异响,她只能靠著回忆来缓解恐惧。

  

白雪溜出了她的生日宴会,无精打采的偷偷上了阁楼。

「镜子啊镜子,这个世界除了父皇和母后,真的有人真的爱我吗?」

「为什么这么问?」魔镜反问她。

「我已经厌倦了大家夸我漂亮,好像舞蹈跳得好看是因为我漂亮、唱歌好听也是因为这个,那我的其他努力还有什么用呢?」

魔镜沉默著没有回答。

他主动开口说了一句话。

「公主,今天是你的生日,你可以主动许一个愿。」

他对著白雪笑,金色的瞳仁在夜里闪闪发亮,像垂落的星辰,在他夜色一样发上,月光镀著一层雾水。

白雪眨了眨眼。

「你能从镜子里出来陪我吗?」

奇迹发生了。

诅咒互相叠加,或者说白雪尚且不能理解的连锁反应被引发了,魔镜瞬间失去光辉黯淡下来,镜子里走出的人穿著层层交叠的军装,看著表情茫然的公主。

「不能被妳的母后知道喔。」

  

魔镜说,白雪的母亲嫉妒著自己的女儿,她迟早也会引发诅咒,所以他自由了。

白雪当然不相信这句话,但魔镜也不多说,只是拉著她去看星星。

「你也是巫师吗?」

「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。」

「那你做了什么被诅咒的事情?」

「……。」

「魔镜不该什么都回答吗?」

「我现在不是魔镜了。」他坦然的说。

白雪提不起劲了,她比较喜欢他什么都说的样子,但这里确实比宴会好玩一点,镜子看她无聊的样子,指著月亮。

「摘星星给妳?」

「做得到吗?」

镜子笑了。

「我说过我是最伟大的魔法师。」

  

雾霭成梯,步步卷云。

星子倒错在他们身边,白雪牵著魔镜的手,小心翼翼提著裙摆往上,她脚步虚浮,紧抓著他的手不放,不忘继续问。

「施法要用草药跟道具,为什么你不用——不能再用你最伟大塘塞我。」

「……因为我年纪大,魔法是可以练习的,迟早不用念咒不用媒介也可以用,可以了吧?」魔镜张嘴就被她打住,只好无奈的解释。

「年纪?哇,好可惜。」

「可惜什么?」

「这样我就不能嫁给你了,父皇说不可以找老男人,他们花心而且死的快。」

魔镜眉角一抽,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,半天说不出话。

  

习惯了在天上走,白雪慢慢放开了脚步,她提起为了今日精心准备的礼服,在离夜空很近、很近的地方唱歌。

夜风吹散了黑曜石一样深的卷发,像包裹著她晶莹脸颊的黑色云朵,她鬼使神差转过身,悄悄问。

「镜子啊镜子,那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吗?」

她眼底清亮,不像是期待一个直接的答案,魔镜很快的回答。

「我说了我已经不是魔镜。」

「对,所以我在问你呀。」她挺起身,赤红色的束带一如她鸽血石般的双眼。

「……是。」

  

蔷薇在夜里绽放,芬芳渡尘,打碎成一地的宝石反过来铺上整个星空,都比不上她得逞的笑容好看。

  

白雪到了七矮人的木屋前,已经累得不得了。

她拼命赶路,没怎么吃喝,又一路保持高度警惕,刚伸手敲门就晕了过去。

七矮人身上据说也背负著诅咒,但他们是自愿的。

从前,王国与王国间战乱不断,魔法师是最好的武器,悲剧不断发生,仇恨的连锁一日日加粗,于是,七个王国的巫师向神祈求。

「不要再让我们的工具,不要再让无辜的生命陨落。」

于是,结界的森林被布下,魔物和看守者诞生,而改变了这个世界法则的七位巫师,则永生永世守在森林里。

  

千百年过去,只剩下封印著罪人的物品流传下来。

白雪恍惚想起母亲的话。

那场舞会结束,中途逃跑的公主引起很大的议论,但爱女心切的国王帮她一并挡下了言论。

倒是皇后不知为何改变了态度,皱著眉头看著白雪。

「妳不能再乱跑了。」

白雪一愣,母亲从来都是纵容她的。

从小时候逃掉舞蹈课、礼仪课到长大耍赖不起床,母亲从未凶过她半次。

侍女们传言,说是因为宴会上,即使白雪离席,大家也都在谈论著她的美貌。

曾经「世界上最美的女人」皇后殿下,却无人提及。

白雪想到了镜子说的话,但她不相信。

她上前抱住了母亲撒娇,看到她紧紧锁起的眉头松开。

「……抱歉,我的白雪,最近有一些事情让我烦心,我不该迁怒妳的。」母亲恢复了温柔的模样,轻轻搓揉她的头发。

  

「但是,妳绝对不可以再靠近阁楼,跟魔镜。」她却在最后严厉的补上这句。

从那天起,魔镜锁在的阁楼被锁上,母亲她独自前往阁楼的次数就变多了。

恢复了自由的镜子,悄悄来找她时,每当白雪问起,便说。

「她问我,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谁。」

「那你怎么回答?」

「那个答案,从妳十四岁开始就没变过。」

  

不可能是真的。

母后最爱自己了,她甚至向神许愿,把让自己有最美丽的容颜跟继承她的魔力。

不可能,母亲不可能嫉妒她。

不可能,她是被爱著的。

看到越发沉默的皇后,和身体渐渐出现状况的国王。

白雪的信心在逐渐崩塌。

  

「她向我问了毒苹果的制作方法。」

有一天,镜子这样对白雪说道。

白雪飞快的转头,一脸不可置信。

「你回答了吗?」

「我必须在她面前假装我还是魔镜啊,妳说呢?」

女巫和巫师,只能被施展了魔法的道具杀死。

  

这个国度除了白雪,没有第二个会魔法的存在。

  

「没关系,我告诉她的是错误的制作方式。」镜子轻描淡写的说,就像毫不吝啬的去明示,他是白雪的同伴。

「我会保护妳的,就当是赎罪。」

「为了不让妳的母亲也被诅咒,我不会让她杀掉妳,犯下错误。」

镜子一句句说,就像当初在小阁楼提著她的手走入天空那样,信誓旦旦的说。

白雪茫然的看著他,这世界上,她只信过自己的父母,不确定人类是否会说谎,又或者……。

「真的吗?」

「只有我,从来没有骗过妳。」

记忆里的镜子,有著闪烁光辉的金色眼眸,那是好几个日月交替陪伴她童年的梦境、镜子的确不会说谎,但解除了诅咒可就不一样,但是。

「那你要,保护好我。」

白雪低声的说著。

每个公主,都曾期盼著自己能有一个忠心到骑士或是王子。

  

黑色军装的青年站起身,行了个标准的礼,他邀请不安的小公主,跳了最后一支舞。

  

昙花盛开在短暂的时间里,淌著泪水一般洒下光辉的月色被水池里的波纹揉碎,整个世界都在低泣,她像是有了什么预感一般,无比正式、缓慢而缱绻的,和他跳了这支舞。

  

苍灰蓝色头发的青年永远映在她眼底,还有那双比月亮皎洁的瞳。

  

几天以后,阁楼发出巨大的响声,由于王后禁止所有人靠近,所以只有白雪敢去看发生了什么。

母亲披头散发,双眼无神地坐在地上,满手鲜血。

镜子碎了一地。

碎片倒映著花瓶里枯萎的玫瑰花、蒙尘的画像,还有鲜艳流淌的血。

「骗子骗子骗子……。」她叨念著什么,眼睛睁得大大的,突然愣了一下,转过头来看著白雪。

她从没能在一个人眼里看到那么深的绝望。

「母——。」白雪来不及张嘴,就被母后推了出去。

  

那天以后,国王病情急速恶化,原本只是咳嗽或者偶尔头晕嗜睡,变成一卧不起,皇宫里乱糟糟的,生长快速的荆棘攀爬在墙壁上,开著红黑色的玫瑰,大家都在小声的说,那是王后魔力失控了。

而白雪再怎么呼唤,都没能等到镜子。

  

充斥著魔力的荆棘园丁除不掉,偶尔还会有窗户的玻璃破裂惹得侍女尖叫,除了白雪,大家都避皇后而不及,只有本人气定神闲的准备给自己加冕。

「国王陛下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,公主年幼,这也是无奈的。」母亲越过她质问的眼神,用手划过绒布上的金冠,低垂著眼,看不清表情。

  

镜子啊,我的魔镜,我该怎么办?

  

白雪退烧后,看到的是围在她身边的七个矮人。

「喝点水。」苍老的声音响起,木头做的的杯子递到她手里,白雪轻轻抿了一口。

「好险妳逃得够快,西南边的那座城堡,已经不行了,连驻留的天使都飞走了。」另一个声音响起,白雪动作一怔,不由自主想到最后和母亲对望的那一眼,心痛和恐惧再次涌上,她无力的问道。

「那会变成怎么样呢?那是我的家啊,我是那里的公主。」

「会被堕落的魔法师占领吧,至于会发生什么。」说话的矮人停了下来,望向远方。

他们受困于森林,无法再干涉七个王国的事情,只能用疼惜的眼神看著远处。

「总之呀,妳能活下来就好,只要国家的血脉还存在,一定会有夺回的一天。」

「如果是这样,为什么母亲不当场杀了我呢?」白雪内心还留著一丝希望,也许被负面情感笼罩的她还爱著自己、也许她想要的不是自己的命,也许是坊间谣传的另一个版本,只是权力或美貌?

她可以划花自己的脸,最美丽的名号不及她渴求的母爱。

没想到矮人们对视一眼,奇怪的看著她。

  

「不就是妳的母亲把妳送过来的吗?」

  

很久很久以前,七个国度,七个血脉,各有守护的神灵和天使。

魔法师是沟通神与人的桥梁,他们一开始只是祭司、后来成为了军队,从保卫,又变成了侵略。

魔法师们又叛变,组成自己的势力,想夺取皇位、统治七个国度。

天使们叹息人类的贪婪,只好收回降下魔法师的血缘,但已经开启的战争却无法干涉,一直到七位贤者出面为止,生灵涂炭。

后来,魔法师的军队被废除,挑起战争的国家付出代价,那些被记住名字的侵略者们,则被封印。

  

但他们从未忘却要复仇。

因为是那样可恨的历史,所以,天使给予这些魔法师的条件,便是除非有人真心爱上他们,否则,永世不得超生。

也许这些慈悲的神灵认为,爱可以是救赎。

  

白雪没能理解情况,但脸色惨白了起来。

如果母后是为了救她,把她赶进森林,那毁掉她家园的是谁?

她马上爬下床,一副要回城堡的模样,七个矮人对视,想办法阻止她。

森林是矮人的地盘,白雪逃不出去,每天听他们好说歹说,却还是不放弃。

她开始趁著矮人们睡觉偷溜、在酒水里下药,甚至用下毒的梳子跟束带自杀假死想蒙骗他们。

七个魔法师知道怎么阻止战争,但显然不会带孩子,只好说。

「这样吧,只要妳能找到英勇的骑士或是王子保护妳,我们就允许妳回去。」

白雪想到被打碎的镜子,马上回答。

「我已经找到了。」

「在哪?」

「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!」她从身上拿出一块已经没有魔力的镜子碎块,一个矮人看了一眼,皱起眉头。

「这哪门子的信物啊,妳怕不是被骗啰。」

白雪坚定的说这就是,矮人们你看我我看你,只好搬来魔法道具。

那是一个木偶,如果听到谎话,他的鼻子就会变长。

白雪又重复了一次,木偶毫无动静。

「这木头坏了?」

「里面有著谁的灵魂你忘了?」

「他动都没动,就是坏了吧。」

谁知道木偶突然跳起来,气急败坏的指著那个矮人说。

「你们每次要测谎就把我搬出来!不用了又扔回仓库,我以前好歹也是最伟大的魔法师之一,谁愿意整天搭理你们?爱用不用不用滚!」

「……。」

「他是好的。」

矮人们只好相信白雪手上的镜子碎块真的来自她的爱人。

「愿神灵庇佑妳,白雪。」

临行前,最年长的矮人再次开口,他的声音沉稳而寂寥,有著一双似乎看透所有事情的眼睛。

「找到答案的那刻,不要后悔。」

  

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遥远。

连结森林和王国的小路被荆棘堵了起来,白雪废了好大一番功夫才绕路爬进一户人家的后院,回到城堡的路上,一切的画面都让她骇然。

似乎所有人,都陷入了梦游一样的景象。

人们空洞著眼神重复著日常的行为,试白雪若无睹,她加快脚步跑向王宫,一路上荆棘越来越密杂,黑红色的蔷薇越开越大、越来越多,浓艳的香气直逼心口,白雪都感受到城堡里的异样。

她现在混乱不堪,完全不知道敌人是谁。

而且镜子都碎了,她也没有外援。

她只想偷偷把母亲和父亲带出来,时间拖的越晚,越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。

  

好几扇门里什么人都没有,煤灶家具都落著灰,似乎下人们早就被遣散了,白雪悄声来到寝宫,打开门,终于在里面发现卧倒在床边的皇后。

苍白的肌肤和紧闭的双眼,她用力摇了摇母亲的肩膀。

「……母亲?」

没有回应。

她又晃了晃,母亲的身体十分冰冷,她脑袋一片空白,又听到蚊虫围绕耳边的声音,茫然的抬头一看,吓的跌坐在地上往后挪了几步。

  

床上,是她的父皇,尸体已经腐败,苍蝇落在他久置未处理而变形的脸上,白雪这才后知后觉的闻到难闻的气味。

她几次试图站起来,又跌坐回去,又站起来,最后开始发抖大哭。

她发现母亲手里握著什么,颤抖著掰开她死去僵硬的手指,取下那个红艳的物体。

是一颗苹果。

  

白雪想到了魔镜说的,毒苹果的事情。

  

门被打开了,她转头,看到了一切的始作俑者。

青年发丝浅灰色镀著夜空的蓝,身穿几百年前那套旧式魔法师军队的军服,领带制式的系在最上方,层层叠叠的制服外套裹在他身上,金色的眼在昏暗的寝室灼灼耀动。

白雪歪著头,似乎没有反应过来。

「这都是谁做的?」

魔镜没有回答,朝她走动的脚步停了下来,皮鞋扣在地毯上沉闷的声音是这个世界时间还在转动唯一的证据。

她眨了眨眼,想站起来又没办法,只好费力的转过身体,挪著往前。

「你是不是骗了我。」

「我骗了妳什么?」

「你说,你会保护我,还说会为了我阻止母亲。」

她努力回想,却发现自己现在不太能记忆起他们当初的约定。

「我没有说过是『我』这么想,都是别人希望我才这么做的。」镜子反驳她。

「……什么?」

「我在被这座城束缚时,这里的人希望能保护妳,希望妳幸福、爱著妳的,都是他们。」

白雪呆呆坐在地上,她突然有勇气爬起来了,源于一些不知名的情绪,她提著被鲜血浸染被划破的裙摆,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卷发,纯粹如血的眼依然美的不像是人世间会有的存在,她很轻的问。

「你是说,没有你自己的一点意思?」

「没有。」

她重重点了点头,突然提起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。

「知道我母亲做的毒苹果,功用是什么吗?」

「杀死我?」

白雪笑了,摇摇头。

「怎么可能,若是你吃下母亲的毒苹果死了,那她会被诅咒,被困在物品里,这样谁来代替她保护这个国家?」

她眨了眨眼,把毒苹果靠近唇边。

镜子瞪大了眼。

「天使们,认为爱是一切的答案,所以——。」

她面无表情咬下苹果,味如嚼蜡。

废弃的皇宫里,世界上最美的女人,被天使施加所有祝福的,白雪公主。

她如墨色浓郁的发丝在空中飘逸著,如雪白白皙的肌肤淡淡的透著晶莹的光泽,如血般红润的嘴唇饱满丰腴——只有那双泣血般流转著悲伤的眼里,镀著寂寞而懊悔的恨意,再也清澈不起来。

「这是诅咒,不能得到真爱之吻就无法清醒的诅咒,只要血脉未断,你永远——永远无法真正得到这个国家的力量。」

  

镜子,在她咬下苹果的瞬间,就朝她跑过去。

白雪捧著他的脸,咽下苹果的果肉,酸甜的汁水流淌逸散,她的心跳加快,偏过头,温柔的笑了。

「永别了。」

被天使赐福的继承人,很难被杀死,但不是没有办法。

魔镜抱著陷入沉睡的白雪,整个国度在那一刻,跟著停止了呼吸。

  

但他没有那么做。

  

七个国度里,被三位天使赐予祝福,以永恒的美貌、永恒的魔力、与永恒的王权的少女,名为白雪。

谣传她沉睡在水晶棺中,在荆棘围绕的城堡深处,永远徘徊在生死的夹缝,只有真爱之吻可以唤起她,还有整个王国。

曾经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,守在棺前,靠著水晶,也陷入沉眠。

  

梦里,他们曾悄悄向对方允诺,永远依靠彼此、永远互相坦承。

曾经,魔镜看著繁华的王国沉默好久、好久。

他看著无忧无虑的白雪,措不及防的问了她一句。

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,妳都会跟著我吗?」

白雪歪著头,毫不掩饰情窦初开的情感,笑著回答。

「会呀。」

她抓起镜子的手,拉著他看她练习不熟练的魔法,凭空绽放的花朵,散成无数星辰。

  

刹那间,所有繁华和仇恨,都褪了颜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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